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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國美術史家王伯敏:筆下滔滔 大河奔流
發布時間:
2011-09-09 17:2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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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們講我有臺州人的硬氣、豪氣,
但我更有臺州人的韌性,
這種韌性,體現在我對時間的從不浪費上。
我從小學彈古琴,彈得也好,
但30歲那年,我把琴弦都抽掉了,不彈了,
專心致志去搞美術史。
采訪王伯敏的方式有些奇特。
失聰的史論家,用裁紙刀整齊地裁出一沓雪白的長方形白紙,我們的提問統統寫在雪白的紙條上。
他聲音還是較為響亮的,說到興奮的地方,會手舞足蹈。他的臺州口音很重,“人們講我脾氣中有臺州人的硬氣、豪氣”。
有時候,他說著說著,察覺到我們臉上露出迷惑的神情,于是就拿起圓珠筆,在雪白的紙條上把他剛才說過的話再寫下來。
白紙黑字,寥寥數語,不經意間閃爍起來的一朵朵的思緒的火花,令本來有些困難的采訪,頓時變得詩意起來。
“迎東方發白,到日沉西山,甚至還要伴夜月”——這是老先生形容自己是如何抓緊時間做學問。
“關在書房死讀書也不行,我喜歡‘田野考古’”——王伯敏也是一個行路者,除了西藏,他幾乎走遍中國,是著名的敦煌藝術研究者。
“阿細哥喲阿細哥,你不出門不來寨,你喲什么也聽不到,你喲什么也看不到,你喲夢里休想夢得到”——王伯敏還是《中國少數民族美術史》的編撰者,足跡幾乎踏遍五十六個民族的所在地。
他站起來,用手掌摸摸自己的腦袋,告訴我們,他的身高目前有1米65。
他穿著圓領的白棉短袖汗衫,背已佝僂。
我們曾見過老先生上世紀90年代在莫高窟采風的照片,穿著厚厚的灰色風衣,正側身凝視著崖壁上色彩艷麗的飛天,留給我們一個挺直的背影。
“我的身高只有1米65”,他再次上下比畫著自己,令人迷惑又忍俊不禁。我們在白紙上寫下一行問句,“老師,您為什么要提到您的身高?”
他說,世人常常用“著作等身”這個詞贊美他,“從前講夸做學問的人著作等身,那是相對容易做到的,明清時候的出版物,都是線裝本,行數少,每個字又印得很大,起碼比現在的書厚一倍,疊起來就跟人的身高差不多了。”
王伯敏的家鄉溫嶺為他建造了王伯敏藝術史學館,今年5月已經開館,在館內,有一張特別制作的圖片,王伯敏與他所撰寫的著作站在一起“合影”,畫面上,1米65的老人,與堪稱“充棟”的一大摞著作站在一起,落差巨大,令人感慨。
“50年里,我一共寫了一千五百萬字,我也常常問自己,你一天究竟要寫多少字啊?我所有的作品疊在一起,高度有3米3,而我不過1米65,一個小老頭子和它們站在一起,它們顯得偉岸,這個場景很有趣。”
“我這輩子好像就是不停地在寫、寫、寫,光陰在我的筆尖下一分一秒地過去了。當然,不能餓,飯還是要吃的。”
他站起來,又坐下去,背已佝僂,像一枝終于被寫折的倔強的筆桿。
筆下滔滔,大河奔流。
88歲的王伯敏先生,雙耳已完全失聰。
喧囂沸騰的世界,被輕輕按下了“靜音”鍵,唯有生動的、變幻的影像,如同一條彩色河流,從他的視野中淌過、漫過、遠去。
他是我國近現代卓有成就的美術史家,亦是畫家、詩人。世界對于晚年的他而言,是一幅遼闊的大畫,所有天地間的雷鳴、電閃、蟲吟、濤聲滌蕩、戀人彼此絮語、林木呼呼生長、誓言朗朗、傷口的疼痛噼啪作響——天地、晝夜,海天一色、暮鼓晨鐘,一切都在這張遼闊的大畫之上,無聲地馳騁。
30歲那年,年輕的王伯敏在某一天突然起念,取下心愛的古琴——他自幼上私塾,學會撫琴,并且彈得很棒——他取下古琴,將大部分琴弦抽掉,只剩下孤單的三根。從此,此琴難成曲調,成為一張“無弦琴”,至今仍掛在他家中客廳的一面白墻上。
“毀琴是因為我突然意識到,可能我畢生的經歷都會用在美術史的研究上,與古琴的緣分就到此為止了。”
“我不會游泳,不會打老K,不會騎腳踏車,從來都不會。年輕時朋友們就笑我,王伯敏,你像個老頭。”
冥冥之中,他仿佛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,像詩人海子所寫過的那樣,“我打算出賣一切/除了火種、取火的工具/除了眼睛”。
業界對王伯敏的評價是
花50年時間,撰寫了美術界“迫切需要的六部美術史”
是“二十世紀下半葉中國美術史學科研究領域杰出的帶頭人
記者:您的美術專史出版數量如此之多,在20世紀美術史學界中堪稱執牛耳,回首再望,您一定頗多欣慰。
王伯敏:人們總愿意用臺州人的硬氣、豪氣來形容我,我覺得我身上最顯著的特點,還不僅僅只是硬氣,豪氣,我有韌性,不是吹牛,我一定是一個堅韌不懈的人。
年輕的時候,我在黃賓虹家中看到有一張“日課”貼在那里,對我影響很大,我從小受到的訓導就是“光陰勿能浪費”,人來到這個世界,會遇到諸多的不公允,但唯有時間是老天爺對我們最大的公平,每個人,每天都擁有24小時,不多一分鐘,也不少一分鐘,看你怎么使用時間,支配時間。對時間支配得不當,意味著一生浪費。
古今中外,凡有大成就的人,沒有一個是虛擲光陰的,寸陰似金,寸陰是競,“不貴尺璧,重在寸陰”。
我想,我這一生最值得欣慰的,當屬這一點。
記者:陳振濂教授曾經公開評價您,說您把一生都奉獻給了中國美術史研究,“至少在他的同輩人中是罕見其匹的”,在當代美術史研究方面,堪稱“一人而已”。
王伯敏:評價頗高。我所作所為,用一個字來概括,癡。我曾經六上敦煌,莫高窟500多個洞窟,我是逐一鉆了過來,有的還反復去了幾次。記得有個洞窟位于巖壁的最高處,沒有臺階,只能靠一支木梯爬上去,有一次,我背著水壺、電筒、筆記本和照相機進去,剛爬進去,木梯就被風刮倒了。我從早上9點鐘進去,一直到下午5點,幸虧被一個管理員發現,又把梯子架好,我才能爬出來,那時已經餓得天旋地轉了。
1947年,王伯敏游學北平
求學于徐悲鴻黃賓虹
但同時也度過了一段革命熱血青年般的難忘時光
記者:回首往事,您覺得您在北平求學的經歷,哪些最令您難忘?
王伯敏:當時的北平藝專校長徐悲鴻,為了向教育部爭取多一點經費,添辦了一個研究生班,徐校長兼研究班主任,招收中外研究生,研究班以研究畫理為主,兼學繪畫。記得第一堂課,徐悲鴻專講“學藝術,首先要忠誠于藝術”。藝專的校址,原先在總布胡同,后來遷到帥府園,也就是今天的校尉胡同。我經常上午到徐校長那里聽課,聽他講意大利文藝復興,講弗洛倫斯教堂的雕刻與繪畫,下午又到黃賓虹先生那里,聽他講“乾筆”、“皺擦”。一回到宿舍,同學們往往等著我一起去編墻報,還提醒我,“今天可能會有‘特務’來搗亂”,要做好械斗的準備。這個時候,我會把雕刻啊乾筆啊,統統丟到腦后,渾身熱血沸騰。
記者:您年輕時還是一個熱血青年。
王伯敏:當時,我一邊求學于徐先生,一邊投身革命洪流。我與一位北大同學,共同編了一塊木刻墻報,叫“鐘聲”,同學們為了我出入北大方便,替我領到了一張北大旁聽證,這樣,我也算北大的半個學生了,北大學生組織的活動,我都參與,一次在東華門,我們學生的游行隊伍與國民黨的軍警沖突起來,我們被軍警用自來水澆得全身濕透,年輕的學生,掀起了革命熱潮,什么懼怕都沒有了,明知前面的軍警上了刺刀,一聲吶喊,大家都沖上去了,我們高唱“團結就是力量”,喉頭都唱啞了,我們還是唱。
1952年,王伯敏來到浙江美院
居住在棲霞嶺,與黃賓虹為鄰,又成了黃賓虹的關門弟子
黃賓虹送給他八個字:“寫史要實,論理要明”
我與這些老先生之間的關系
其實也是與一個時代的關系
記者:您心目中的老師形象應是怎樣的?
王伯敏:在我心里,老師有四種情——一是我的長輩,我很尊敬他,他的言行,會給我不少啟發與教益,例如夏承燾、唐蘭等;一種是考入學校后,給我講課的人,譬如劉海粟、徐悲鴻、李可染等;第三種是我按照傳統形式,點燭鋪毯跪拜的,譬如黃賓虹,還有我的私塾業師林子謙;最后一種是“三人同行,必有我師,凡在做學問上對我有教益。甚至是‘一字師’,都是我心目中的老師。
記者:您與黃賓虹毗鄰而居,那段日子,想必難忘。
王伯敏:在我少年的時候,就知道了黃賓虹。上雁蕩山教書時,我也一再臨摹黃賓虹的作品。因而在內心,早就對大畫家心懷敬仰。
到了上海,見到黃賓虹的作品較多,有的同學說,黃賓虹的畫黑乎乎的,不好看。但我就是喜歡他的黑。
有一次,在陳士文老師那里,看到一部黃賓虹山水冊頁,黑極了,陳老師說,“黃賓虹的畫,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,他的畫厚又重,是大家的藝術,不是名家的東西”。這些評論,令我對黃賓虹的好奇心與仰慕心更大了。
記者:您是在北平石駙馬胡同后宅35號黃賓虹府上行跪拜大禮,正式成為大師的弟子。那段記憶一定還銘刻在心。
王伯敏:當時我萌生了向黃先生拜師的念頭,終于有一天,斗膽向黃師母提出來。師母說,“這些年頭了,老先生還有什么收不收學生的,你高興來走動,就來罷”,我覺得師母似乎已經替黃賓虹先生答應下來了,又與師母約定拜師日期。
好友黃震寰替我借來一條紅地毯,又替我買來一雙大紅蠟燭,兩塊綢衣料。此外,我把身邊僅存的80塊銀洋。一并交給黃震寰先生帶去打發。就這樣,在那天,我們雇了部人力三輪車,前往石駙馬胡同,一進門,黃師母就迎了上來,黃老先生卻像以往一樣平靜地坐著,但是面帶笑容。黃師母忙著招呼,一邊沏茶,一邊說,“抗戰勝利了,時勢作新了,還點什么大紅燭,不要拜了,老先生也說不要跪拜,磕個頭就好了,算是一老一少有個緣分”。
我與這些老先生之間的關系,實也是與一個時代的關系。
如今,王伯敏有個習慣
他喜歡臨睡前看武俠小說或者唐宋人的一些筆記
他也很喜歡看南派三叔的《盜墓筆記》
總惦記《盜墓筆記》8有沒有出版
記者:一些熟悉您的人告訴我們,說您惦記南派三叔的作品。您治學繁碌,怎么還有閑情逸致讀這些“閑書”?
王伯敏:我真是很喜歡看“閑書”的,喜歡看講鬼神的小說,我稱它們為閑書,也并不是貶義,像聊齋,都是其實都是借鬼說人話,借鬼論社會。
還有,看“閑書”可以放空腦子,或者叫“換軟件”,讓工作一天的腦子A休息,由腦子B來活動活動,況且這又幫了我的睡眠。
我還有一個夜坐習慣,閉目沉思,外靜內定。“到了萬籟寂靜,可以思接千載,可以視通萬里,令精神得到另外一個世界”。
【王伯敏】
別名柏閩,筆名田宿蘩,齋號半唐齋。浙江臺州人,1924年生,中國著名美術史論家、畫家。1947年畢業于上海美專。后赴北平藝術??茖W校研究班深造,既是徐悲鴻的研究生,又是國畫大師黃賓虹的弟子。
王伯敏花50年時間,撰寫美術界所迫切需要的六部美術專史,把我國美術史的研究推進了一步。他以超前的悟性與創見,對古今書畫藝術的評論,提出更新、更深層面的理解。有的編著填補了我國以至東方美術史研究的空白;有的著作被國外學者翻釋,出版外文本。王伯敏是二十世紀下半葉中國美術史學科研究領域的杰出帶頭人。
1988年9月,王伯敏主編的《中國美術通史》獲得中國出版工作者協會頒發的“中國圖書獎”。
1992年國務院授予王伯敏“有突出貢獻的專家學者”榮譽稱號。
現任中國美術學院教授,美術學博士生導師,敦煌研究院兼職研究員,杭州畫院名譽院長,杭州市美術家協會名譽主席。全國美協曾推其為“卓有成就的美術史論家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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